【右龙岭古道为徽饶古道中保存最完好的一段,沿途景色秀丽,人文底蕴深厚,本文共6000余字,分三期推出。】
⑤. 虎头岗关隘
出了右龙村,古道沿着虎头岗下来的溪流依溪而上,相对于那条“母龙”的倾泻而下,这只“公虎”显得温顺许多。溪水在茶园间潺潺而下,规整的青石台阶逶迤其间,缓缓上行。右龙一带主产麻石,徽州人叫茶园石,除了右龙村这段约2公里的青石外,其余均由麻石凿砌而成。相传这段古道为右龙村中一徽商遗孀捐建,但我未找到相应的史料记载。和其它古道相比,右龙岭古道的台阶相对偏窄、偏低,仅有七八寸宽,两寸左右高度,走在上面,平缓省力,或许就是这条古道比其它“徽绕”方向的古道更加繁华的缘故吧?
过了茶园地,进入一片杉树林,并很快到了虎头岗垭口。
虎头岗与五股尖相对,因山峰上部峭壁嶙峋,面目狰狞,貌似虎头而得名。“虎头”面向浮梁,背靠右龙,垭口夹持在虎头岗与五股尖之间的“老虎屁股”上,是皖赣交界的重要关隘,历代兵家必争。抗战其间,景德镇沦陷后,国军在此重兵把守,誓死把鬼子挡在徽州以外,当年建筑在两边山脊上的工事还依稀可见。可惜建设公路时,垭口下挖十多米,古代的关隘及近代的碉堡已不存,仅复建了一堵“龙”状的关墙。
在关隘下方十多米处,有一间路亭,据介绍,路亭原先建在对面,修建公路时才原样移建此处。亭子右边有一线清泉从石洞中涓涓而出,四季不枯不溢。这就是大名鼎鼎的“虎泉”,因从“虎屁股”而出,为“公虎”之精华,民间认为,该泉水具有滋阴壮阳之功效,故常有行人拿着大小水壶来此取水。
相传,古时此泉流出的是琼浆玉液,浓郁的酒气弥漫四方。某日,一货郎路过虎泉,酒足饭饱后,因其贩卖的衣针已上锈,故在泉口的岩石上磨砺锈迹。忽然间,一缕金光闪烁,货郎拿出刀具铲除表面岩石后,发现闪光来自一块金砖。取走这块金砖后,货郎用同样方法撬开另一边的金砖。
从此,玉露不在。
好在还有这一线潺潺不息的甘泉。
⑥. 古树林
右龙关垭口海拔750米,与东面休宁的右龙村、西面浮梁的汪湖村落差仅百余米,均为半个多小时路程即可到达。
汪湖村并无湖,原名“汪胡”,因住着汪、胡两家大姓而得名。两家均由徽州迁居而来,胡家以贩运茶叶瓷器为生,汪家则开采瓷土为业。历经几代人奋斗,两族实力日渐强大,但胡家略显逊色,其间的矛盾也逐渐暴露。
汪湖水口肚大口小,古树参天,两家先祖当年迁居这里时,一直共同维护着这片风水宝地,如今,家大业丰,汪家想将水口据为己有,于是官司打到浮梁县衙。聪明的县官却将“林权”和“地权”一分为二,林木判给汪家,山地归属胡家,自此,强势的汪家占不了胡家的地,弱势的胡家更不敢砍汪家的树,于是保住了这片古树林,保住了“一水四飞瀑”的水口奇观。
如今这座水口已成瑶里景区一部分,被圈了起来,我们仅仅能远观,未能入内体验,甚是遗憾。
相对于浮梁县官巧判官司保树林的智慧,右龙人却只用一块石碑就守住了村中古树的千年茂盛。在右龙村,百年树木比比皆是,千年古树也不乏少数,红豆杉、银杏、香榧、樟树、枫香、马尾松等等,郁郁葱葱的,包裹着整个村庄。
这得益于水口林中那块古石碑。
石碑高约0.8米,宽约0.4米,刻有“误砍荫木,勒石示众”八个大字。
这就是右龙先人立下的规矩,谁要砍伐这些景观树,哪怕是“误砍”,也得“勒石示众”,这块石碑少说也有百来十斤,挂上脖子,在村中一千多米的古街上“游街示众”,即使勒不断颈椎,也会落下终身残疾。
自从这块石碑立在水口后,就没人再砍过这些林木,因此成就了今天右龙村内数百棵古树名木。
⑦. 茶马古道
汪湖村海拔近600米,是浮梁最高的古村落。其特殊的地势不仅仅是村庄两边俏丽的山崖,而在其与两三公里外的梅岭村有着三四百米的垂直落差,远远看去就像一座悬在天上云端的村落。
这也使汪湖至梅岭的这段古道成了徽绕古道中最陡峭艰险的一段。
古道经过汪湖村,并未像其它徽州村庄那样穿行水口而过,而是另辟蹊径,从水口尾部的一座山坡上跨越过去,这段约500米长的古道在修建公路时已拆除。
出水口外是一座“汪湖水库”,在水库坝顶附近,古道与公路分离,沿着陡峭的山脊盘旋而下。历经几百年风雨侵蚀,古道路面依然保存完好,台阶规整流畅,远远望去,如琴键一般,在所有徽州古道中算是比较精美的一处。只是这些由麻石砌成的台阶已成灰黑色,且有风化,如果不仔细辨认,还误以为是二十年前水泥浇筑的。
我们沿着这段古道到达山底后,原路返回,登高这段垂直落差260米的台阶,用了半个多小时,个个挥汗如雨,气喘如牛。当年徽州先人挑着百十斤重担,一步一台阶爬上这座山岭,其劳累艰辛则可想而知。张兄说,上世纪七十年代,他父亲常挑一些箬叶、柴胡等土产到瑶里供销社变卖,当天再挑着米面粮油回家。几十年后,当年那个为了一捧水果糖,而屁颠屁颠跟在父亲后面走50公里山路来回的小屁孩,如今已年过半百,当他再以徒步休闲的方式重走这些折叠而上的台阶时,不知是何等心境?在他眼前,是否再现了当年父亲挑着重担,佝偻前行的身影,在他耳边,是否回响起父亲一步一台阶,呼哧呼哧的喘气声。
徽州古道盘旋在崇山峻岭中,路面铺设石板虽便于路人行走,却不利于骡马货运。
在更早的徽州,我们一路而来见到的那一丛丛茶树,到了来年春天,都将装进挑夫的箩筐,肩挑背驮,走在这条比茶马古道更加艰难的山道上。
古徽州贩运茶叶南下的通道再次清晰地展现在我的眼前:自歙县、休宁起,经新安江、率水或横江逆流而上,至流口或渔亭码头起岸,经徽饶古道,人力挑运至浮梁,过鄱阳湖至南昌,转入赣江运抵赣州,再次起岸,复用人力挑越大庚岭,入南雄,经曲江、英德、清远、三水等地入广州、佛山、香港等城市,并有飘洋过海至南洋。
徽州茶叶运抵广州,途中耗时达半年之久。
如今,这条徽州“茶马古道”上早已远去了挑夫的身影,唯有古道两边的茶树依旧苍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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