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岭古道位于歙县水竹坑与绩溪龙川之间,相传乾隆下江南时曾经此地,并留下了让后人费解的“从吾、行馀”的碑刻。
皇帝老儿前呼后拥,浩浩荡荡,还有那些不男不女的侍从以及随行的后宫粉黛,走得了这跌宕不平的山路吗?
你相信吗,请跟我实地探寻去……
天目山脉到了徽州竟变得琐碎起来,纵横交错的山脊像一张巨网盖住整个歙县、绩溪东部,它们拼凑成两条群山支脉(湖田山支脉、问政山支脉)在歙县水竹坑境内擦肩而过,被一条由北至南的华源河撕开一道口子。西面的问政山支脉自七股尖起,绵延到了歙县桂林境内终于风平浪静,波澜不再,把接力棒交给了黄山七十二峰。自唐大历五年(770)析出歙北华阳镇置绩溪县至今,问政山支脉一直是横亘在歙县、绩溪之间的一道天然屏障,一千多年来,两地乡民相继开凿出多条山道连接歙绩两邑,水岭古道便为其一。
在众多徽州古道中,水岭古道算是一条小众的“县道”,东有紧邻的峰高岭古道,为绩溪岭南至杭州的交通要道,西有霞坑、北岸等数条步道通达绩溪。水岭古道南起歙县杞梓里镇竹溪村(水竹坑),穿越七姑尖下的水岭,至绩溪县伏岭镇平垠村,现存约6公里,为古时歙县东北部“南乡里截”人到绩溪伏岭挑运石灰、旌德挑米以及北上的交通要道。古道离我老家不足二十公里,儿时常听父辈说起,只是一直未曾前往。公路开通后古道逐渐荒废,近年因开发七姑尖旅游被重新整理修葺后,才逐渐进入大众视野。
我们自屯溪出发,车经徽杭公路至杞梓里镇齐武村,转入前往水竹坑的村道。此处两山夹持,当地人称“十里横坑洞”,其尽头为水竹坑村,自古有“洞天福地”之称。水竹坑始建于宋朝,盛于明清,境内多山,东有湖田山,南有香炉山,西有吴楚山,北有七姑山。华源河傍村而过,与其支流蔡水河形成“两龙戏珠”之佳境。村内古树参天、街巷纵横、古桥相接,其中村口一座横跨华源河的单拱古桥为最。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,水竹坑钟灵毓秀,历代名人辈出,宋朝礼部尚书柯颖、清代刑部主事柯钺、新中国的国务院副总理柯庆施等为其杰出代表。
柯庆施故居,是不是有点……
水岭古道起自村口古树林,沿华源河向山中行进。华源河自大障山峡谷出,流经七姑尖与湖田山间的“夹缝”,经西村、霞坑,至石潭并入昌源河,出昌溪至深渡汇入新安江。因山环水转,峰回路转,古道并未缘河上行,而是翻越七姑尖下的山坳——水岭,直线穿插至绩溪境内。
水岭古道以当地山上开采的花岗岩铺设,灰白色或土黄色。村庄附近路段毁损严重,前些年已修补恢复,直到七姑尖山脚才见到原汁原味的古蹬道。
山脚处路分两边,左上七姑尖,右走水岭。因古道路程不长,我们决定先爬七姑尖,再走古道,观景徒步两不误。
七姑尖,也称七姑山,土名“七股尖”,东西分别与湖田山、龙须山相对,为歙绩界山,主峰海拔994米,弘治《徽州府志》载:“一山并列七峰,峭拔可爱,中一峰崇耸如阖门之状,常有云雾缭绕。俗传仙女群栖于此……”,明汪溥诗曰:“一簇云峰号七姑,七姑曾此往来无?东风吹上峰头看,不见遗踪见绿芜”。据当地人介绍,七姑尖从西至东依次是二姑尖、四姑尖、小姑尖、大姑尖、五姑尖、六姑尖和三姑尖,“七大姑”未依次排列,不知何故?七姑尖山势奇特,自西南向北远眺似巨人仰卧,其势与柯庆施头像神似,不知是冥冥之中的造化还是当地百姓心中的一种思绪。
像吗?像谁?
登七姑尖的路为前些年开发时修筑,蹬道山石砌就,宽度约1米,高15-20厘米不等。所幸七姑尖终究未成“景区”,使得这一方山水至今保持原始状态,这条山道也就成了户外爱好者的登山便道。
现在正是野草莓成熟的季节,路边随处可见诱人的“地莓”,红如玛瑙,我忍不住随手摘一枚放进嘴里,一股儿时的香甜立即涌上心头,让人久久回味。蹬道循溪而上,涓涓清泉滋养了两边浓密的柴草,刚刚凋谢了春花的猕猴桃藤现已挂果,和山楂差不多大小的果串,毛茸茸的,婴儿似的,透着青涩的光泽。路边的一株“树莓”(学名:覆盆子)已熟透,晶莹剔透的果粒子组成的树莓果子,一枚一枚地的挂在枝杈间,在绿叶中时隐时,小灯笼似的,大家迫不及待地驻足采摘。
就在这一刻,走在最前面的同伴发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——一条近两米长的蕲蛇正好横穿山道,与我们不期而遇。我们个个吓得毛孔直竖,心沉半截,摘“树莓”的手也瞬间缩了回来。蕲蛇皮黑,菱形白块,间有米黄色斑纹,剧毒,俗称“五步龙”、“七步倒”,如果让眼前这条大蛇咬上一口,估计真的走不了七步……
蛇总是胆怯的,只要你不侵犯它,一般不攻击人,当我们还没从惊悚中反应过来,它已钻进路下的草丛里。但就是这几秒的惊险邂逅也足以使刚才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,大家一声不吭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。前行十几米后,正好有一“岔路”,于是,我们决定改变行程,重新回到水岭古道。七姑尖的行程只能待到秋冬万物萧瑟时再继续了。
网上下载了一张图片,怕吗?
重回古道,我内心有了一份欣喜。刚才决定先爬七姑尖时,本就有些失落,担忧登山时间难以控制而误了古道行程,庆幸那条蕲蛇遂了我愿。
与从刚才在田埂间穿行的道路相比,在山林里拔高的古道反而宽敞了许多,达两米左右。徽州地无三尺平,山多田少,难得一点平地,哪舍得挪作他用,即使已有的古道,经历了大集体、包产到户,也被农户挤占得差不多了。古人在山中开凿了这么宽阔的道路似乎在印证着当地的一个传说:相传乾隆下江南时曾经此地,并在七姑尖上留下了让后人费解的“从吾、行馀”碑刻,所以民间也称此为“乾隆古道”。
民间传说或是百姓心中一种朴素的“皇权”思想。据史料记载,乾隆六次下江南,并未到过徽州,更别说这山高路远的水岭。乾隆皇帝并非当年在徽州山沟里“打天下”的朱元璋,他老人家六下江南,前呼后拥,浩浩荡荡,走得了这跌宕不平的山路吗?何况还有那些不男不女的侍从以及随行的后宫粉黛。
古道路面的花岗岩,当地人叫“麻石”,材质粗糙,易风化,无法像其它青石那样凿砌得平整精致。这条用不规则石块铺设的山路,经过数百年车马足履的碾压踩踏,已磨损得黄里透红,在青山萦翠间显得更加粗犷厚实,像一位强壮的挑夫在艰难地跋涉着。
古道沿着山坡迂回而上,没多久就到了垭口。
水岭确实不高,海拔不足400米。垭口在“三姑尖”与另一座山峰间,平坦宽阔,还有一处已长满灌木的路亭残址,一条便道可上七姑尖,完全不像其它古关隘那样险峻幽深。
水岭无水,其名不知来自“水竹坑”的“水”还是不远处的伏岭镇水村。过了垭口下山的路在溪涧之间迂回,且两边水竹夹道,常有泉水漫路,如同水道,称之为“水”岭倒也有些形象。这段路不但狭窄且有些荒芜,偶有青草覆盖,我们小心翼翼地盯着路面,并用登山杖拨打着扑到路上的柴草,不久,顺利到达山底。
走进平垠村,偶见一两位老人在闲聊,有一搭没一搭地。当年这个古道边的村庄此刻静谧得连门前的狗吠都省略了,与村前柏油马路和村后的黄杭高铁形成巨大落差。
在这里,古道、公路、高铁,“三代同堂”,我突然产生一个怪异的想法:千百年后,人们会不会像我们探秘徽州古道一样去追寻现在的高铁、高速公路?或许已归于尘土的我们也一并是他们琢磨的对象!
顺手采几根野笋
——-2018/5/19上午.雷阵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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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来源:“乡野闲谈”(黄良顺)公众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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