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说明】2017年12月5日,本号以“徽开古道”之名发出此文,后来发现此名称或有“方位性”错误。该古道自屯溪东南行,经休宁榆村乡,跨白际岭至白际乡,连接淳安县中洲镇泰厦村,是古时休宁进入遂安县(现淳安西部)的三大古道之一(另两条是连岭古道、仰山古道),现白际岭段、泰厦岭段尚存。浙江开化县位于屯溪正南方向,据《黄山市志》(2010年版)记载:徽州府至开化县驿道自歙县出发,过屯溪南行,经休宁临溪、汊口,翻越马金岭至开化县城,现马金岭古道部分尚存。也有人说,白际岭古道终点的泰厦村,属于淳安县中洲镇,中洲离开化县不远,像逍遥岭古道也算“徽杭古道”一样,称之为“徽开古道”也未尝不可。那么淳安县中洲镇也属杭州地域,叫做“徽杭古道”不也一样吗?这样的命名理由不是有无意义问题,而是纯属为命名而命名。为了不以讹传讹,故重发此文,并对之前给读者造成的误导深表歉意。
徽州境内,青山巍峨,绵延似海。千百年来,古徽州人挣脱千山的阻挡,撕破万水的隔裂,以山中青石、竹木为材料,开凿出一条条“通天”步道。这些步道或顺山势而建,或沿溪水而行,五里一亭、十里一庙,盘亘于崇山峻岭间,因其常与兽蹄鸟迹相交,自古既有“鸟道”之称。明弘治年间《徽州府志》记载:“自睦州青溪县界至歙州,路皆鸟道萦纡,两旁峭壁,仅通单车”。在众多“鸟道”中,“白际岭古道”尤为艰险,它攀越巉岩峭壁,穿行翠竹密林,在蔚蓝的天空下,如一挂天梯连接着蓝天和白云。
白际岭古道北起休宁县榆村乡岭脚村,南至白际乡,并延伸至淳安县中洲镇泰厦村,全程约25公里(其中岭脚至白际15公里为精华路段)。古道开凿于宋代,明朝初期,由岭脚商人汪致洺捐资铺设石阶。直至2006年白际公路通车前,这条翻山步道一直是白际乡与外界联系的主要通道,如今仅有当地村民上山劳作及户外爱好者行走。近两年,当地政府对古道进行了保护性修复,清除了道路两边柴草,增设了路标及“景点”介绍,是一条较为安全,且集颜值与强度于一体的户外登山古道,被广大徒步爱好者称为“最后的江南秘境”。
白际岭古道的登山强度我是早有耳闻的,素有“上山十里、山中十里、下山十里”之称。白际岭海拔1208米,十里攀高山路,一个简单的数学公式就可以计算出山道的坡度。但真正走上这条山路时还是有些腿脚哆嗦。
一般“官道”台阶高度为十公分左右,白际岭古道大部分为就地取材的山石铺设,且未开凿平整,所砌台阶高度都在二十公分左右,个别路段甚至高达三四十公分,其强度可想而知。当我们到达“两里半亭”时,行走在我们前面的另一批徒步者已在此望路兴叹,随即打道回府。
真正的“天梯”还在前面。约前行二十几分钟,到达一处悬崖,土名“老鹰嘴”,因山崖壁立,峰回路转,酷似老鹰的尖嘴而得名。此处又名“回头崖”,古徽商背着行囊上路,到了老鹰嘴,吃不了这般苦头的,也只有转身回头了。
走在这条路上,我想到徽州方言中一个形容山势陡峭的“巉(chán)”字,由“山”、“㲋”(zú)、“兔”组成,㲋是古代一种长得像兔子一样的青色大野兽。用这个“巉”字来描述这条只有“兔子一样的野兽才能行走”的古道,再恰当不过了。
分散注意力是登山的一个窍门。记得小时候在老家上山干活时,喘着粗气行走在峭壁山路上,听着大人们讲着故事,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山顶。行走在白际岭上的古人或许早就深谙此道,为后人编了很多故事。如“五里亭”下一奇石,状如石笋,传说为朱元璋祈求上天降落于此,用于乡民修路架桥;“五里亭”虽梁塌瓦落,但垒墙条石一块不少,相传此石曾被岭脚村民偷去用于砌房而招“报应”,故连夜将石头送回,此处残存石块便有了“省悟石”的雅号。
途中还有“火把尖(精)”、“拐李泉”等多处景观,皆有“仙气”萦绕,不再赘述。其中“新娘房”倒是很有意思,三块直立巨石隔成一间约3M2的“房间”。相传,古代岭脚村一男青年与白际村一位姑娘一见钟情,常在此约会,因家境贫寒无力迎娶。终有一天,其相思之情感动了观音菩萨,为成全其百年之好,观音施用法力,在此劈石为“房”。
千百年来,此处也成了当地恋人表达爱慕之情的圣地。
徽州古道即是古代官差商旅往来的交通要道,也是历代兵家争夺的战略通道,或多或少残留着刀光剑影的痕迹。古道登顶至垭口,一处古关隘见证了元末明初那场战争。关隘类似古城门建筑格局,两边关洞,中有瓮城,城墙工事向两边山脊延伸。相传为朱元璋自浙江入徽州时修筑,其登基称帝后降旨命名为“二善亭”,意为浙皖两省永世友善。因年久失修,除两道关门外,大部分关隘建筑已坍塌。关门上的“二善亭”题额清晰可见,但落款年月已无法辨认。塌陷在关隘内残存的条石,长约三尺,宽厚一尺,规整平滑,这座矗立在白际山峰上的防御工事仍然不失当年的壮观雄伟。
过了“二善亭”,古道基本在山脊线下的丛林中穿行,即所谓的“山中十里”,道路相对平坦。密密匝匝的松树将黄灿灿的松针洒落在路面上,像一条毯子覆盖在圆润的青石板上,走在上面,软软的,发出沙沙的声音。刚才攀爬登高时,没有闲情欣赏路边的斑斓山色,此刻举目远眺,远山近景尽收眼底,层峦叠嶂,蔚为壮观。
然时至冬天,山顶的天气还是说变就变,刚才虽然阴霾,但能见度尚可,此刻,绵延青山却已被浓雾覆盖,视野所及,茫茫一片。
我决定徒步白际岭古道不仅仅是想征服这条险峻的山道,更是对白际这片蓝天白云的念想,我无数次想像着行走在白际山脉的山脊线上,蓝蓝的天,白白的云,五彩的秋叶,蜿蜒的山脊线。我可以站在群峰之上的白际之巅,放纵“山高我为峰”的豪迈;可以在苍穹下引吭高歌,跟着白云放飞思绪;可以在静谧山林中涤荡心扉,拂去心灵的尘埃。而此刻,我却只能在一片白雾的裹挟中机械地往前走着,直至古道与白际公路交界处。
公路边上,那块写着“蓝天和白云交际的地方——白际”的牌子同样被浓雾包裹着,这首点睛人间仙境的情诗,也仅剩下望梅止渴的撩情了。
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,当你百般努力万般艰辛,连走带爬,到达山顶目标,准备欣赏险峰上必然而至的无限风光时,却什么都看不见、丝毫也得不到。
也许这就是生活,尽管你倾其所有地付出,且一无所获,但路还得继续走下去。
便餐后,浓雾依旧,一丝太阳的光亮都没有,我们只能在失望中原路踏上返程。
或许是白际岭上“千金台”、“万金台”那两个“高大上”村名的造化。“千金散尽还复来”,当我们再次到达山顶时,顿时天开雾散,乳白的云雾填平山峦间的沟壑,一座座山峰像大海里的岛屿一样,在云雾飘移中游弋着,宛如人间仙境。天脚处,映出一抹太阳的霞光,云霞顿时分成不同色彩的层级,若隐若现的山峰犹如海市蜃楼一般。
路边一株映山红反季节盛开,红彤彤的花朵还留着雾水的灵气,晶莹剔透的。这一抹猩红像一位刚揭开面纱的新娘,在这删繁就简的冬季里显得有些羞涩。
难道这是“新娘房”里那位女子羽化而来的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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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来源:“乡野闲谈”(黄良顺)公众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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