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岭古道起于霞坑镇霞坑村,至杞梓里镇磻溪村长川口组,全程约4公里,是华源河与昌源河的连接线,也是大洲源流域及唐里一带经霞坑前往绩溪、旌德的北上通道。(全文2300字)
古道评价指数精彩指数★★☆☆☆ 危险指数★☆☆☆☆强度指数★★☆☆☆ 完好指数80%
(古道路亭)
在歙县“水南”、“旱南”间,有诸多古道连接,包括定潭至七贤的婆岭(公岭、塔岭)古道,昌溪至郑坑店的朱岗岭(光坑岭)古道。长岭古道是华源河与昌源河的连接线,也是大洲源流域及唐里一带经霞坑前往绩溪、旌德的北上通道,和其它几条古道一样,古时,绩溪伏岭的石灰、旌德的大米就是通过这一通道挑往大洲源各村寨的。现存古道起于霞坑镇霞坑村,止于杞梓里镇磻溪村长川组,全程约4公里。我虽无数次经过霞坑镇,知道霞坑至石潭有条叫“十八拐”的山道,但对这条距“十八拐”东面不远处的古道竟一无所知,也未找到与其相关的文字记载,更不知其名字,故暂以古道跨越的山岭为名,以便记录。
在霞坑过境公路驻车后,当地村民就很热心地指点“十八拐”走向。这段“十八拐”一直为乡间土路,近年有所拓宽,常有外地游客慕名而来,尤其映山红盛开季节。据说“十八拐”所在的柳亭山,为唐天宝六年(747)唐玄宗李隆基敕改的名字,其山麓间还有宋政和七年(1117)宋徽宗赵佶赐名的“真应庙”遗址。真应庙初为纪念方氏始祖方储而立,后成全国方氏十二脉总祠,有“万脉朝宗”之称,在以姓氏为中心的徽州宗祠中独树一帜,其二十卷的《柳亭山真应庙方氏会宗统谱》是研究徽州宗族谱牒文化的重要史料,现存世仅两本,已被境外国家收藏。
(登高古道)
长岭古道虽离“十八拐”不远,但似乎不被户外爱好者所待见,且临近山脚路段已毁,要不是有人带路,确实不好找。我进入古道的第一印象是: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好的青石路面,石板有棱有角的,且越往上走越好,尽管路基已没那么平整,但当年修路的规格仍依晰可见。尤其路亭设置,虽然都是普通靠山亭,三面石墙为就地取材的山石垒砌,且系近年加盖的茅草,但其每个路亭的间距很短,从山底到岭头不到五十分钟路程,竟有三个路亭。
(三个路亭,上为岭头观音庙)
柳亭山植被茂盛,古道穿行在高耸茂密的乔木林中,阳光滤过青葱的树梢,斑斑点点地跳跃在黑褐色的石阶上,覆盖着枯叶的地面上,蒸腾出来的水汽,在斜射的光线中翻滚着,氤氲着。隔着林木间的缝隙,山底不远处的桥隧楼宇栉次鳞比,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往来穿梭,从那里传来的现代嘈杂声,已完全被森林吸收,在这宁静的森林里,我仿佛站在历史的深处,窥探着那张画中的清明上河图。实际上,每次走古道,我都有一种穿越历史的顿悟。历史本身就是一条古道,沿着这条古道往回走,才知徽州先人的一路艰辛和坎坷。徽州“七山一水一分田,还有一分道路和庄园”,外出挑粮,成了古时歙县东部山区一个独特现象,每到冬季,成群结队的壮劳力,走在这些古道上,靠着双肩,将一担担大米从旌德运往山中的小村,仅为过年时能吃上一碗白米饭。即使脚下这条石板铺砌的古道,也是他们肩挑背驮的结果,长岭头那块捐资修路的功德碑上,记录了它的历史。
据其记载,古道于民国六年(1917)开始劝募捐修,民国十三年(1924)建成,前后耗时七年,累计筹集银两柒百玖十肆元五角,支出捌百贰拾伍元。与其它古道由巨商大贾捐建不同的是,在这份“勒碑刻铭”的名单中,基本都是村庄名称,近三十个村名,几乎遍布附近几十平方公里内的所有村落。这些深居村野的山民,即便生活再清苦,也不吝捐修一条走出大山的路。乐输碑原立于长岭头的古道边,已有部分破损,前些年复建岭头“观音庙”时,才将其移至庙内,嵌于内壁石墙中。“观音庙”三面石墙为古貌,庙前门槛石阶宽厚平实,以此可窥当年盛景。据附近坝坑头村民介绍,以前庙内香火旺盛,“破四旧”时,有村民暗将菩萨藏于家中,后被举报,不得已才将其付之一炬。如今的“观音庙”仅是一座供人歇息的路亭而已,只有后壁条凳上,一个空心砖改成的“香炉”里,那些长长短短的檀香末梢,还记忆着这座曾经的庙宇。
长岭头是一处十字路口,东向长川村,为古道主线。西往山坳下的坝坑头村,北通附近大小七八个村庄。这些遍布山间的村庄,有着“九坑十八土太”之称,均为石潭吴姓迁居而来。在徽州村庄命名中,山坳为“坑”,山脊为“土太”,遗憾的是这个“土太”字未收进电脑字库,预计不久的将来,也将和这些即将消失山村一起,遗忘在古徽州的故纸堆里。我们先后进入了坝坑头、石土太、皇川、水川、外坝坑等村庄,村庄里无一例外只有几个留守老人,和村中路面石缝里疯长的杂草。塌落的房屋随处可见,古村的身段还立在那些宽阔的门楼石柱上,过往的痕迹却已消失在荒草湮没的残垣断壁里。
水川村于2019年6月被住建部列为“中国传统古村落”,始建于清朝初年的“三喜堂”,三进两天井,咸同年间被焚重建后,至今又有百余年。只是人去楼空已久,甚至都没人再去堆放柴火或杂物,即使门前挂着那块“历史建筑”的“免死牌”,也无法阻止岁月对它的摧残。坝坑村有着“地主村”之称,解放前半个霞坑都是他家产业。然而,当我们沿着外坝坑村的步道,试图进入村庄去看看地主家的房子时,才发现“地主村”也没人了,齐人高的芒草已把当年进村道路完全覆盖,估计那些葱茏的柴草下,还有让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动物。
唯有路边小溪里的河鱼,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,在这明澈的溪水中游弋了,不再担心人类的追食。
传统古村落的内里是人,其躯壳是人在这里创造的物质和非物质文明,如今没有人的村庄,还谈得上“传统”吗?
(石土太村里疯长的仙人掌)
前往石土太村路边,那座拱形路亭是这条古道上保留最完好的古迹。路亭后靠崖壁,前临古道,边有泉水渗出。亭额已脱落,额匾不知所踪,问了周边村民,均不知路亭名号。亭内置条石坐凳,内壁嵌有佛龛,佛像已不存,佛碑镌有“供奉 **土地福德正神”,无落款及立碑年月。这种类似桥洞的拱亭,由凿刻方正的块石垒砌,整座石亭厚实古拙,不惧风雨,经久耐用,在绩溪境内的古道上十分常见,但歙县境内恐为唯一一处(新溪口的塔岭古道有一处,但为穿心亭),不知是否已入文物管理人员的法眼。
东去至长川村的古道与盘山公路隔谷下行,大部分保存完好,估计已有一两年无人清理了,有些荒芜。古道经过胡川、长川两个小村庄后,进入苏村至唐里的乡村公路,不知其它路段是否残存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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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来源:“乡野闲谈”(黄良顺)公众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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